半响，杉禾点点头。
得到“可以”的意思，杉木松了口气，转身往厨房走去。那里还有熬着的汤。
杉禾看着面前的粥，再次动起勺子。
在吃到还剩一半时，粥面突然散落起点点红梅，杉禾愣了愣，只觉鼻腔一股热流，同时腹部猛地传来一阵绞痛和抽搐，拿在半空的勺子跌落到桌面。
杉禾紧咬着牙，双手死死捂在肚子上，像是要压下去般。脸色十分难看。
额头和后背开始不断渗出冷汗，脸色更是苍白如纸。
就这样强忍着，没有喊叫、求助，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杉禾虚脱地趴倒在餐桌上。
在醒和昏的恍惚间，杉禾看见了自己的母亲……她仍是那么美。
杉禾做了一个梦，梦里，她看见了自己母亲，以及——自己。
随着母亲将一盘炒糊的番茄加鸡蛋，丢放到桌面，并发出“哐”的一声后，杉禾回过神来，望了望四周，看来自己晕倒后，又入梦了。
对于自己能在梦中保有意识，杉禾并不陌生，这是在某一个夜晚，突然拥有的。不过这里先暂且不提。
杉禾望向面前这个，看起来颇感烦躁的母亲。
思索了一下，发现自己对这段记忆只有模糊的印象（杉禾现在做的梦，一般都是由记忆的一幕来构成的。）
记忆里母亲转身就要离去，但还没走几步，“啧”了一声，停了下来，但没过一响，又迈出，又停下。
杉禾回过神，不再去思索这一段模糊的记忆，专注于眼前。
最终，烦躁的母亲侧着身子坐在椅子上，给自己点起一根烟。
杉禾扫视一圈，找到不远处的自己：她眸光柔和，静苒地看了母亲一会儿后，拿起筷子，挑出那些没糊的番茄和鸡蛋放在稍显黏稠的饭上，紧接着又拿起盘子浇了点菜汁下去。
做完这些，她拿起饭和一个勺子，起并转过身子，在母亲看不到的视角里，将眸中伪装的柔和尽数褪去，露出它原本应有的样子：瞳眸黯淡无神，如行尸走肉般木然地往房间走去。
这终究只是由一段记忆幻化而成的梦，随着记忆中的自己离去，周围的场景也蓦然开始变化。
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，在最后的最后，我试图转身看向母亲，但上面也说了，这只是一段记忆幻化而成的梦，结果自然也是徒劳。
……
直到杉禾只留背影给她时，杉禾的母亲才终于敢看向她：颤抖着抬起手，伸向杉禾的背影，张了张嘴，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。只是表情痛苦挣扎的将自己埋在双膝中，无声重复着：“对不起”。
她知道自己对孩子做了什么，也知道她在做着什么，每一次对孩子的抽打辱骂，她都清楚记得！
是她！是她在那幼小柔软的身躯上，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痕！
更是她！对着曾经那无数次拥入怀中的孩子，说着辱骂迁怒的恶毒话语！
你以为她不想忘记这一切，带着孩子好好生活？可她…做不到啊！她真的做不到！她的经历不允许，促使她成就今天的自尊更不允许！
“看来我也和你一样了……妈妈。”最后，杉禾母亲恍惚自嘲一句。
而这终究也只是一段独白，一段到死也未曾让人知晓的独白。
……
杉禾跟着自己来到房间，一进门，她就注意到地上那个，多半又是从床上跌落的哥哥。
记忆中的自己，漠然地走到他面前，将饭放在一旁后，伸手就要去扶。
莫名的，杉禾也伸手去扶。和记忆中的自己重叠。
而杉禾那本应穿过的手，却因和记忆的自己重叠，看起来像是能触碰到般。
而在“触碰”到的瞬间，原本还在昏睡的杉木猛地惊醒，咦咦啊啊，四肢不断乱舞挣扎着往后缩，最终退无可退的背靠着床。
杉禾蹙了下眉，再次伸出手，但这一次却是直直穿过，愣了愣，哑然失笑。自己到底在做什么，怎么变得和他一样蠢了？
记忆的自己，黯淡的眸里仍旧没有任何情绪浮动。
只是熟练地用腿和身体压住杉木的下半身，再将乱舞的双手抓住，手腕交叠成X，一只手抓住，而最后……看着咦咦啊啊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的杉木，“自己”看准时机，猛地将手腕抵进杉木嘴里。
在将手放进嘴里的瞬间，杉木的挣扎又加重了几分，但仍旧没用。如同被蛇缠绕住的猎物。
许久，随着杉木精疲力尽的停止挣扎，杉禾也将被咬得鲜血直淌的手腕拿出。
看到这，杉禾又有了反应，皱了皱眉，似是想到了什么，抬起手，但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灰雾雾的东西。
无奈，她只好再次看向那边。
记忆里的杉木眼神空洞，四肢无力垂落着。
除了唇角和胸口沾着那本就不属于他的血液，他身上的其它部位，竟也染上了片片红：那是又被撕裂的伤口。
而“自己”见杉木“冷静”了下来，拿起一旁余温温的饭，挖起一勺，递到杉木嘴边——没任何反应。
……“自己”看着这个半生不死的哥哥，黯淡的瞳眸终于涌现出几分情绪。
她猛地将饭碗丢在一旁，揪起领口，连带着杉木，不断重复着：“你别想死！听到没有！你别想就这样去死！”
似是对别人说，也似是对自己。
场景再度变化，回到客厅，母亲已经不知去向。而她——“自己”也早已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。
在给杉木“喂”完饭，又将他那破裂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后，已然是精力殆尽。
呈了一碗电饭煲里看不出是粥还是饭的东西，“自己”就着冷糊的番茄和蛋吃了起来。
但吃到还剩一半时，却是再也支撑不住，晕睡在了桌子上。
随着“自己”晕睡，周围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，但这一次却是一片漆黑，一股强烈的困意来袭，让杉禾彻底陷入沉睡。
餐桌上，一个满身伤痕的幼小身影，正静静沉睡着，而她的身旁，还有着一碗未吃完的饭。
……
杉禾躺在床上，脸色依旧苍白，但一开始那不断冒着的冷汗，已停；剩下的只有一点刚被热出来的汗。
杉木拿起毛巾，擦去她额头那些正常的汗，而就在此时，杉禾口中忽然呢喃一句，“你别想死……”
听到这话的杉木，在给杉禾擦去汗水的动作顿时为之一滞，愣了愣，似是想到了什么，带着一丝柔和的无奈，“真的不会了。”
不远处，杉木身旁的柜面上，还有一罐开封的葡萄糖，以及喝成空杯的水。
杉木就这样，也不知道忙活了多久，直到杉禾稳定下来，不再冒冷汗，他才终于安下心。
倒了杯水，放在床头。杉木拿起从杉禾身上换下的衣服，退了出去。
……
在发现晕倒的杉禾时，一种似是早已被遗忘的，名为“恐惧”的情感直撺杉木的心头。
让他顾不得周围，跌撞着向杉禾跑去，过程中，他不断恳求重复着：“别丢下我，别丢下我……”
直到确认杉禾只是晕倒，还活着，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；但随即他又有些说不清的……惘然。似乎是在可惜杉禾……没死，如果死了，他也就能一起死了。
这样的念头和想法刚出，杉木就下意识把伸向杉禾，准备查看的手停住。
但很快就惊觉的回过神，使劲摇了摇头，似是想把它甩去。但这个念头仿佛扎了根般，怎么甩都甩不掉。
渐渐地，杉木的眸光开始出现迟疑，也让那再度伸过去，准备查看的手停住。
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，杉禾面上的表情愈发痛苦。但杉木仍顿在原地仍旧，没有任何反应。
他此刻正在和自己脑中的声音交战着。
“为什么要去救？难道这一切还不够痛苦吗？不管是对自己还是杉禾。”
“就这样放手，让一切都结束。”
“不，不对！杉禾她不会想死的，她想活着……因为母…亲。”杉木反驳道，可猛地他又像是意识到什么，将手放在胸口，感受着那一道道伤疤，哽咽着说：“可母亲她……早已不是妈妈了。”
……许久，杉木看向杉禾，眸光暗了暗，伸出手……开始处理着。
杉禾，我是因为你活着，也是直到此刻，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。
我不知道你一次次保护在我面前，到底是因为想让母亲意识到什么，还是只是单纯的为了我，亦或者都有；我只知道在我面前的是你，强行喂我，让我活着的也是你。
而我原本以为自己在那天商场里，已经想明白了，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的，我仍旧迷茫着。但你放心，以后不会了，真的不会了，因为我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地说：只要你仍需要我，那我就永远都会跟在你的身旁。
杉木将杉禾抱到房间，把那些被汗水侵湿完的衣物褪去，随后又折去到浴室打了盆水，拿了俩条一大一小的毛巾。
将小的毛巾放到温水沾湿后，杉木开始给杉禾擦拭着。
擦完一遍，尽管杉禾仍旧冷汗不止，但比起那一开始仿佛是被雨淋了般，好多了。
紧接着，杉木用那条大的毛巾将杉禾裹了起来。
这样即可以透气保温，同时还方便处理。
做完这些，杉木拿起一旁放了葡萄糖的水，熟练地一只手搂起杉禾，绕过臂肩，轻撬唇齿，另一只拿着葡萄糖水的手，将杯口放到她的嘴边。一点一点喂了下去。
杉木不是第一次处理，一开始的慌乱只是因为自己对现实的迷茫。
就这样忙活了好一阵子，直到杉禾稳定不在冒冷汗，他才终于松了口气。如果还不行的话，那就要打“120”了，至于那个律师……他从未想过。
杉木拿起毛巾，给杉禾擦去那被热出来的一点正常汗。
而就在此时，杉禾忽然呢喃一句：“你别想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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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本来是想刀的，但最后还是算了，轻松点好了。ヽ(*´з｀*)ﾉ
至于更新……再等等，就先更俩章。放松放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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